李多程用胳膊肘蹭下陳宏森,橫了橫眼睛:「大家注意,梁鸝來了,看到沒有,穿校服也好看!」
陳宏森把手插在褲袋裡,盯著朝校門涌動的學生,隨著他的目光不經然地斜過,再移開,「唔」了一聲。
王柳湊到梁鸝耳邊:「陳宏森,留郭富城頭那個,多麼的英俊!」
梁鸝被她誇張地語氣逗笑了,瞟去兩眼,含混地「嗯」一聲。
蔡啟明問:「哪個是梁鸝?」李多程抬手指過去:「那裡!」
王柳有些緊張:「他們好像盯著我倆,虎視眈眈的。」
「不要自己嚇自己!」梁鸝拽拽衣擺,把襟前紐扣摸摸,沒有問題。
蔡啟明打量著道:「有些像陳莉萍,甜美,不過我還是站秦雅。」秦雅是盧中男生公認的校花,頗具港劇中周海媚那樣明麗的長相。
他們此時對美麗的標準,還是局限於電視劇里明星的樣貌。
李多程一副你不懂的樣子:「看身材,儂要看身材。儂看秦雅,是這樣的!」他擺個直挺挺的姿勢:「再看梁鸝,是這樣的!」他拗成「S」造型。站成堆的幾個都嘿嘿笑了,引得值勤馬老師嚴厲地瞪來,不敢造次,笑容迅速斂收。
王柳低說:「他們那眼神不懷好意。」梁鸝撇撇嘴:「目不斜視就好了。」
李多程問陳宏森:「儂歡喜『I』還是『S』型的?」
陳宏森還未回答,說曹操曹操到,秦雅過來對他說:「周老師讓我和你去辦公室一趟。」他問:「什麼時候?」
「以在就去!」
陳宏森突然看向李多程,嘴角微彎:「我歡喜『S』!」走去給馬老師打聲招呼,秦雅一頭霧水站在原地等他。
王柳道:「都在傳他們談戀愛,看來是真的。」她嘆口氣,莫名其妙的嘆氣。
這個花花公子……梁鸝加快步伐,把他們很快甩到了後面。
李老師在班會課上宣布三天後月考的時候,眼神十分犀利,甚至還有些嘲諷,那意思是眾位同學帶著光環進入盧中,終於現原形的時刻到了,但她話里不可能說的這麼直白:「各位不要緊張,平常心對待,就是一次月考,皆是老師上課講過的,平時認真聽講、認真完成作業的同學,我認為不會考得太差,考差也沒什麼,剛升高中總要有個適應的過程,下趟努力還來得及!」眾位學生鬆了一口氣,他話鋒一轉:「成績出來肯定要排名次,並且要召開第一次家長會,會上通報成績,有利於那你們今後更好的進步…….」
下課後,僅有三兩個同學在誇張地哀嚎,多數都自覺的翻書複習,王柳小聲背著歷史,梁鸝聽到有人在問孫嬌嬌:「你都複習完了么?」孫嬌嬌喝著白開水,搖頭笑道:「還沒看呢,打算餘下三天里突擊一下……」梁鸝暗想往往這樣說的,背地裡早複習百八十遍了,大多學習好的是恥於人家說她勤奮刻苦才得來成績,更願意人家誇她天才,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傲視群雄。
高中開始有晚自習,高一兩節,當中休息十分鐘,上到九點鐘放學。
休息時王柳和兩三同學去上廁所順便走走,問梁鸝去不去,她搖頭,更想趴在桌上睡覺,忽然聽誰說找她,走出教室,走廊上全是同學,一個不認得的男生到她面前,也不多話,把個紙包往她手裡一塞,就匆匆跑走了,梁鸝怔在那兒,走廊里燈光較暗,也沒看清模樣,有人好奇地問:「那是誰呀?」梁鸝答不認識,回到座位上,王柳已經回來,正拿著她的化學作業本對答案,一面說新聞:「陳宏森在操場上打籃球,秦雅和幾個女生在旁邊看……”聞到一股子香味,抬眼看著她手裡,問拿的是什麼。
牛皮紙透著油漬,梁鸝手心都沾了些,她拆開,是一塊鮮肉月餅,焦黃的酥皮表面,用胭脂水劃個圈,裡面寫著「高橋月餅」四字,還是滾熱的。
這是上海灘最美味的月餅,也因它的稀罕,它的貴,在淮海路瑞金路口有家門市,只在中秋前後,架起烏黑的平底大鍋開始烘烤,香味飄的人走不動路。
王柳好奇地問誰送的,梁鸝搖頭:「不認識,也沒看清楚長相。」她也不吃,隨手丟在桌上。王柳的饞蟲被勾起,她是普通家庭,每年中秋節一塊棗泥月餅對付過去,像高橋月餅也只聽聞過……上自習鈴聲叮鈴鈴打起,教室里復又坐滿當,她此時無心向學,翻了翻書低語:「你真不吃?鮮肉月餅要趁熱吃,涼了香味就減半。」梁鸝把月餅挪她手邊:「你想吃就吃吧!」
王柳高興的道聲謝謝,拿起咬一口,酥皮皴裂,她忙用手心托著,一大團肉又鮮又燙,油水豐腴,唇齒留香。
她吃的正歡時,教室里卻格外的安靜,一道黑影默默映在桌前,本能地抬眼,喉嚨差點噎住,李老師不知什麼時候,神不知鬼不覺的站在身側,盯著她吃,手背在後面,捏著一本剛沒收的瓊瑤小說。
「肚皮餓了?」李老師很平靜地問。
「有點餓!」王柳心驚肉跳地點頭,把最後一點囫圇塞進嘴裡。
「下趟吃飽了再進教室。」李老師四周張望立了會兒,又道:「梁鸝,你過來一下!」他轉身從後門出去。
梁鸝來到走廊上,你說心底不慌張那全是假的。
李老師先發制人:「知道我為什麼找你?」梁鸝說不知。
「聽說有個男學生來教室門口找你、還送你東西?他是哪班的?叫什麼名字?」
梁鸝呆了呆,果然同學中有李老師的耳目,會是誰,孫嬌嬌嗎?
李老師皺起眉頭,對她的遲疑有些不滿:「不方便說是么?」
「不是。」梁鸝急忙澄清:「我不認識他,臉都沒看清,他就跑了,送的是一塊鮮肉月餅。」
李老師想一定是王柳吃的那塊了,高橋月餅的味道。瞪起眼緊緊睃巡梁鸝的面龐,幸而她目光清澈,雖慌張並不顯心虛,終是緩和了語氣:「下趟他要再來糾纏你,你問清他叫什麼名字,哪個班的,交給我來處理。女孩子長得漂亮么,更容易引起男生好感,這是人知常情,你更加要把持住自己,將全部心思用到學習上,以在不是談戀愛的辰光時候……」
梁鸝回到家裡,吃過飯,碗筷收拾到灶披間洗了,九十點鐘時沒啥人走動,都窩在房間里看電視,五斗櫥、高低櫃和案板爐子挨挨擠擠,莫名向後退縮,四圍突如其來的空曠,電燈泡用得久了,熏得發黃,顯得暗戳戳的,她站在爐子前燒水,水壺咕嘟咕嘟響著,一縷煙氣從壺嘴伸起,朦朧了牆上倒掛的一面鵝蛋形鏡子,她用手抹了抹,鏡面清晰起來,映出青春的面龐,咿咿呀呀的唱歌聲從門縫窗縫樓梯縫漏過來,流光亂竄,忽聽到推門聲,陳宏森背著包走進來,他比她要多上一節自習課。